时间倒回到一天前。
刘洋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一扇门前，他很确信自己昏了一天以上，因为他感觉口干舌燥，而且超饿，不，不是因为拿手机看了日期。
刘洋推开门，不知道里面有什么，但是那似乎是唯一的出路，推开门的一瞬间，他想到了很多——门后面可能是异形，铁血战士，AV女忧，小学同学，健康导师，央视录播棚，篝火，还有网吧什么的……
但是不然。
里面很黑，只有两个光点。
刘洋甩甩手冷静冷静，便走进去。眼前的是两个男人，一个穿着休闲的文化衫，剃着圆寸，还有满下巴的胡茬。另一个则是坐在椅子上，浑身罩着黑色床单。
“你好。”
不熟练的中文。
“我的名字是布兰登·贝克，这位是我的合作伙伴，冰蛙。”
文化衫男人找了张椅子坐下。
“所以……”
“如你所见，我是LOL工作室的负责人，那位则是DOTA的开发者。”
刘洋没吓得瘫在地上，这太荒谬了！太荒谬了！拳头公司的CEO居然会和DOTA的开发者同坐于此，还互称合作伙伴！刘洋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，自从那波引战风潮过后，该市短短一个月便已经发生三起两游戏玩家打架斗殴的恶劣事件，那群愤怒的玩家根本想不到，在私底下下，两位游戏负责人居然是合作伙伴！
“刘先生，你很特别。”
冰蛙躲藏在被子里面，用经过变声器调制而出的机械音与他交流。
这是发呆说过的话。
“你们不是应该？”
“我们曾经彼此为敌，可是当真正的黑暗来临，我们别无选择，只能结为联盟。”布兰登打开他手中的手提电脑，是LOL的画面，而他的ID，正是发呆丶，“刘先生，你有没有想过，游戏其实是一直在变化的？玩法，画质，真实度……还有乐趣？”
“这些和发呆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三年之前，我们发现了发呆。他钻了我们的空子，告诉我们我们失败了，英雄联盟中头一次出现了外挂。当我们封停了他的账户后，便去寻找玩家本人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刘洋想知道接下来怎样。
“发呆就在这个城市里。”布兰登顿了顿，“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，他已经被人用数据线勒死了。”
“你等等，数据线？”
“管他是数据线还是耳机线，这重要吗？”
“不，请继续。”
“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，他的电脑还开着，有一个程序，正不受控制地入侵我们的服务器。”
布兰登停住了，由冰蛙接话：
“恶人G。”
“G？”
“是你们中国玩家取的名字，发呆给这个程序取的名字是‘挂’，也就是外挂的意思，也就是G。”
失真的机械音让刘洋不舒服。
“这个程序又有什么？只是一次黑客攻击而已！”
刘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，入侵服务器最多也就是数据丢失，DNF天天都在发生这种事情。
“不，它的出现，让我们开始思考一个问题。”布兰登合上电脑，“游戏，真的只是游戏吗？”
刘洋下意识往后退，电影里一般这么说话的人都是大反派。
“自从命令与征服出现，游戏开始走向玩家之间的交互。局域网，因特网，甚至现在的云服务器，游戏无所不用其极。十几年前，暴雪造出了星际争霸，RTS游戏崛起，随后PC端便是竞技游戏的天下。”
“竞技游戏……”
“是的，竞技游戏和MMORPG一起统治了PC，而单机游戏则占领家用机平台。可是很快，我们发现我们错了。”
布兰登摇头。
冰蛙接话：
“我们太过自信，自信我们做得到平衡。”冰蛙拿出一张数据表，上面是DOTA2中各个时期英雄的使用情况和胜率，“每个版本都会滋生不同的强势英雄，玩家会玩这些强势英雄并乐在其中，他们感觉不到不平衡。”
“很正常啊，自己虐了人还抱怨不平衡不是贱吗？”
“你不明白，我们要让全部玩家获得快乐。使用任何英雄都会快乐。”
“可那样是不可能的！总会有强势的英雄让玩家去玩！如果玩家输掉的话，除非是超级精彩的比赛，否则没人会觉得开心的！”
刘洋手一摊，身为二十多年的资深玩家，他太知道这群人到底要干嘛了，他们可以为了赢去侮辱队友，去用肮脏的手段，为什么不能去选强势的英雄呢？
“没错，我们举办了TI系列和S系列的联赛，目的就是在此。我们在选手的电脑前安装摄像头，记录下选手每个时间段的反应。”
冰蛙说到最后，不觉得笑出声来。
“实际上……”布兰登则有些扭捏，毕竟这么做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，“这事情暴雪从星际争霸有比赛后就开始做了。”
“也就是说那些选手的镜头……”
刘洋有点了解了，为什么比赛的时候原本该显示地图的地方通常是选手的特写。
“当然是为了监视他们，不然为什么我们还要安装摄像头去拍选手的丑脸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为了记录他们的反应，farm时候的反应，对线时候的反应，团战的反应，胜利的反应，当然了……失败的反应。我们观察到，选手在除了胜利以外的场景中，全部都是全神贯注，甚至有些不悦的神色。”
“只是因为紧张吧？”
“不，你看看这个。”
冰蛙投影出一张图片，是一群人围在一起玩家用机版的刺客信条枭雄，没错，育碧做出来的那个恐怖游戏。
大家笑的很开心。
“你想证明什么？”
“潜入暗杀类游戏应该非常令人紧张。”
“不，刺客信条不是潜入暗杀游戏。”
“管他啦！”布兰登忽然站起来，“现在的重点是为什么我们的玩家只有在获得胜利时感到开心？”
“无论怎样，电子竞技似乎是畸形的。”
冰蛙补充。
“它似乎从游戏变成了一种……只有赢才能……不，无聊的……”
“棋牌类运动？”
“嗯，这个形容很贴切。”
“总之，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竞技游戏，让它们脱离游戏成为一种……更富有竞技性的运动。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带给人特定的乐趣。”
刘洋皱起眉头，他愈发觉得这两个游戏制作人并不只是游戏制作人，倒像是什么疯狂科学家和社会学家什么的，总之是电影里的大反派。
“你们在研究游戏玩家？”
“没错。”
布兰登摇摇头：“冰蛙说的也不是全对，我们是在研究你们，但其实我们对我们的游戏束手无策，是你们在制约我们。玩家渴望胜利，但是每个版本都会出现强势的英雄，为了平衡的需要，我们必须削弱或者增强英雄。”
“可是游戏不会真正平衡。”
“没错，到最后我们发现——竞技游戏已经变味了。”布兰登说着，运动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，“买游戏，然后享受，这是正常的游戏方式。而竞技游戏则是下载，打赢敌方玩家，享受。”
“我们把全部的**堆积在胜利的瞬间，并用不断的小**，如双杀三杀的提示来鼓励玩家渴求胜利。”
“就像老虎机。”
听见冰蛙将竞技游戏比作老虎机，刘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，不对啊，这样的观点发到贴吧和知乎上会被人骂的！这是政治不正确！
“那就更需要平衡了。”
“可我们发现了一点：越是平衡，玩家失败的挫败感也就越大，越是平衡，玩家获得的快乐也就越少……而且，玩家似乎有一种……打破平衡的能力？”
冰蛙发出哼声，他不愿说出打破平衡这四个字，毕竟对于电子竞技游戏来说，没什么会比两队之间的平衡更加重要了。
“就像S3的AP剑圣，玩家总能找到BUG玩法。”
“没错，而且越是平衡，玩家便越是暴躁。”
冰蛙抽出另一张图标，上面显示两个游戏的不友好游戏行为的数量成指数增长。
“竞技游戏让玩家变得越来越暴躁。”
“喂，你们不是吧？这种观点好像大妈诶！”
刘洋表示不可理解。
“如果是有人恶意操纵呢？”
布兰登皱起眉头，上半身倾斜靠近刘洋。
“你有不被平衡影响的能力，你很特别，所以我们需要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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